时间:2024-12-08 作者:秦莉萍 来源:三峡南津关大峡谷旅游区 浏览次数:2705
起初,它只是一粒普普通通的种子,外形似剥开的杏仁,掉落在南津关大峡谷红颜落泪一较平坦处。早年,南津关大峡谷是驴友最热衷的户外穿越线路之一,每年不间断有驴友相约穿越,七八人成团,五六人一队,三四人一伙儿,两人也能成行,唯独很少有一人前往穿越峡谷。峡谷早年无信号,一脚踏进去,便如同进入世外桃源。有一年,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来到峡谷中,行至“红颜落泪”时,男人见女人走路累了,喊女人歇息,正好落座在一棵楠树下。女人喝水的间隙,男人掏出背包里的零食吃。女人突然惊叫一声,指着楠树不远处,那儿有啥在晃动。男人紧张,零食掉落在地,抓起来放进包里。随着零食抓起来的还有这粒种子。这粒种子的坎坷命运就开始了。
(南津关大峡谷红颜落泪)
峡谷静谧。原始峡谷无路,男人和女人沿着溪流干涸之处慢慢从上游往下走。还是春天,溪水潺潺,沿途各类野花竞相开放,蝴蝶成群,一圈一圈逗留在潮湿的青苔上,人走上去时,蝴蝶不知是闻了气息,还是感受到地面的颤动,忽地散开,慢慢沿着溪流往前飞。
男人女人的行程缓慢。每到一个地方,男人都给女人拍照。那时拍照只能用数码相机,女人在前面走,到了一风景绝佳地,男人举着数码相机,喊,“回头,眼望左边岩壁,好,微笑。”女人刚好站在一块岩石上,岩石上布满青苔,青苔如绿毯,绿意盎然,周边一丛丛菖蒲围绕,两侧溪水分流。女人刚一回头,“啊”的一声,女人随声摔倒在菖蒲上,胳膊肘在布满青苔的岩石上擦破了皮,有血渗出。男人见状,立刻收住相机,跨步奔向女人,拉女人起身。同时,男人迅速在装有零食的背包里翻找创可贴,奇怪的是那粒种子也被扒拉出来,趁机掉落在岩石缝隙中。
如果说那粒种子掉落在溪水中,被溪流卷走,哪怕溪水缓慢流走,但冲走一粒种子完全不费力,在溪水中变质腐烂,直至与溪水混为一体,回归自然。它坎坷的生涯就会从此中断,一粒种子还不是生命时,便被扼杀在襁褓中。
但是现在,这粒种子算是交上好运了。因是春天,峡谷溪流水流平缓,无激流冲撞,无汹涌昏黄的泥流席卷而来,淹没长满青苔的岩石,淹没苍绿的菖蒲,甚至是淹没整条峡谷,何况是一粒种子呢。
有春天这张温床,有峡谷的湿度和温度,有岩石和菖蒲的维护,这粒种子落在岩石缝隙里,它吸足水分,也吸啜着温度,它咬紧牙关,憋胀身体。还是早春,峡谷气温乍暖还寒,特别是夜间,峡谷气候低下,它吸足气力,从贴紧肌肤的土层深处释放能量,保持温暖,给足隐藏在种子底部根芽蓄力。当第二天,阳光移步照射过来时,这粒饱胀的种子慢慢胀鼓起来。一日又一日。数日后,它饱胀的身体开始裂口,终于撑破了外壳,一点点白色的若有若无的根芽伸出来。
这粒种子若不是隐藏在岩石缝隙中,有一丛丛菖蒲掩护,即便它已变成生命的胚胎,各种鸟兽时常光顾峡谷,随意、散漫在峡谷中觅食。或者说下一场大雨,足够淹没岩石和菖蒲,那么,这粒种子的生命也就戛然而止,不再有未来。
偏偏这粒种子已经具有了戏剧性的变化,注定了它的不平凡。
有岩石和菖蒲的庇护,种子开始破土生根,它快马加鞭赶紧生根发芽。它紧紧拉住身边的岩石和少许泥土,不顾对陌生环境的恐惧,忍受着对未来一无所知的渺茫和迷惘,使劲生长。
生长的过程中,还算风平浪静。即使夏季,无风暴袭击,无洪水冲撞,偶尔一场大雨,清澈的溪流也只是漫过岩石,漫过菖蒲。不过,此时的它已经变成一棵矮小的植株,虽然纤弱细小,但根系有岩石和菖蒲的庇护,它牢牢地依附着,不曾动摇。一年,两年,三年,它养足气力,忘记了季节,全神贯注生长。有一年冬季,当它看见周边崖壁上纷纷落叶,曾经碧绿的崖壁仿佛突然间变得萎黄萧条,它发现自己的树叶依然一片绿,不曾有发黄掉落的迹象。一天又一天,寒风卷着枯叶从山顶扑簌簌扑向河底,它抬头仰望,毅然决然傲骨挺立。
(南津关大峡谷树坚强)
又一个春天来临,又一个夏天过去,秋去冬来。不知又过了几年。它孤傲地在峡谷中迎来一个又一个春夏秋冬。当年的岩石地,历经数年河水的冲刷,石块越积越多,砂石越积越厚,菖蒲蔓延一片,还有其他杂草丛生,已形成一小片绿洲。而它的主干,已有臂膀粗细了,枝丫纵横交错,树叶常年青绿,由于生长在河沟正中间,周边没有障碍物,它均衡地生长,树形虽不庞大,但树的轮廓已显优美丰姿。它已经开始引起过往游客的目光了。
它和平地生长,没有经历太大的波折。
世上万物,有故事有波折,就注定了它的神奇。
不知是哪年,夏季,夜半,电闪雷鸣,暴雨豆大般倾斜下来。它和往常一样,沉睡在自己的睡梦中。忽然而至的狂风暴雨低吼,傍晚时分它抬头还看见峡谷上空的璀璨星辰,这一夜还不等天明,咋就地动山摇了呢。它被这摇碎寂静的怒吼声抖得心惊肉跳。不一会儿,两侧崖壁上有水流冲下来,直入河底,汇进溪流中。它无法躲藏,只能眼睁睁看着水流冲刷到峡谷,溅在离它三五米远的河谷中。狂风怒吼,暴雨噼里啪啦,它站在河谷中间,想拥住谁借力稳住,可是,左边是崖壁,右边是崖壁,前后是自上而下的溪流,狂风吹得它东倒西歪,暴雨毫不留情迎面直击,数小时后,它感觉靠近崖壁两侧的洪水已快速蔓延,一浪卷着一浪,夹杂着腐烂的枯枝败叶,冲撞着它。它只能靠自己的根系和那些岩石兄弟、菖蒲家族齐心协力,咬紧牙关,任凭风吹雨打,抱成一团不分离。
天明。风停,雨歇。但浑浊的洪水并未停止,它们挟裹着乱七八糟的垃圾顺水而下。洪水已完全淹没了它附近的那一块绿洲,它不知脚下的岩石和菖蒲是否还在,洪水在它的躯干旁浪来浪去。慌乱中,它看见一只獾子顺水而下,獾子惊恐着双眼,伸出前爪想抓住一截朽木,刚扑上去,一个浪头卷来,把朽木冲走,獾子只能扑腾继续顺水而下。它着急,却无能为力。现在自身都难保了。
成长总是伴随着苦难,没有谁能够幸免。人类也一样。熬过了苦难岁月,之后会一帆风顺么?谁也不知道。
它终于还是度过了这个劫。
经历了从未有过的经历,洪水退却后,它还是胆战心惊。它低头看看脚底,曾经覆盖着根系的砂土和石块已经被洪水冲走一半,河谷下游方向有根系露出来,另一半的菖蒲草虽未冲走,但却被洪水肆虐后朝一个方向倾斜。河谷所有的石块和绿植都被翻新了一样,露出抢眼的白。
洪水退后,景区来了好几个人。他们站在它对面的栈道上,议论它。这个说,在它的下方砌上砖块维护。那个说,砌上水泥失去本真,还是保留原生态,继续在它的根部堆上石块和砂石,总不会过几天又涨水吧。
(南津关大峡谷牛肝马肺)
很快,它的脚下被砂石填满。几天后,它根部蔓延一片的菖蒲又重新站立起来,恢复原有的姿态。它们簇拥着它。那一场惊心动魄的经历后,使得它和它们更为紧密结合。而它,不敢怠慢分秒,开始尽力膨胀树冠,悄悄发育更为繁密的根系。它要伸出和沙土一样多的绒根,长出和它的枝桠一样粗大的主根。
它开始喜欢上这里了。这里是独属它的舞台。时常有人站立在对面栈道上,对它拍照留影。
自然灾害,没有任何征兆,说来就来。又过了几年,还是夏季,一场暴风雨不期而至。这场洪水致使峡谷通讯中断,栈道毁坏,下游多处桥梁冲毁,交通中断,路边住户还有人被冲走了。当地近百岁老人说,这是百年难遇的洪灾啊。
而它,依然孤傲地守卫着自己的阵地。
后来,又历经几次洪水的肆虐和威胁,它仿若被神护佑,总是在人们关切的眼神中安然无恙。
如今,它的枝桠在日渐丰满,它的主干壮硕粗阔,它的大根小根编织成一张密实的网络铺满那片绿洲,那片绿洲和菖蒲盘根错节,几乎是覆盖了河谷凸起的砂石。面对一场又一场的暴风雨,它不再担惊受怕,它在心底呐喊: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。
它是一棵有故事的树。人们称它“宜昌楠”。
但它所在景区里的人给它挂牌,称它“树坚强”。